cp:曾可妮x刘令姿
(上)
曾可妮说她想要一个朝南的房间。
三月过去了一半,当所有人都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长度,曾可妮回到家还是得开油汀。
那个油汀是刘令姿买的,说是八成新,泛黄的白色机体又出卖了它的实际年纪。刘令姿回家路上看到有个人正在处理旧家具,她口袋刚好有一百块现金,便过去跟那人讨价还价。她其实不太会讲价,好在卖主急于转手这笨重的东西,最后她只用了九十块就买下了这只油汀。
搬运油汀废了她不少力气,十八片散热片像是手风琴一样宽,下头的滚轮不太好使,得两只手半推半提的往回走。等刘令姿把它捣鼓到楼梯口,后背衬衣已是汗津津的一片。刘令姿就在楼下喊曾可妮的名字。喊了好几声才见六楼的窗户茫茫然探出来一个湿漉漉的脑袋。
曾可妮顶着一头湿发,“啪嗒”“啪嗒”踩着棉拖鞋下了楼,接着和刘令姿一起把那只油汀扛了上去。爬楼梯的时候曾可妮哆嗦着喊冷,刘令姿跟她说,等会吹头的时候就坐在它旁边,过会儿就暖和了。
那你帮我吹头吧,曾可妮说,我终于不用去喻言的理发店蹭空调了,十五块钱洗一次头,算起来真挺贵的。
人家还没嫌你去一次蹭一下午空调和wifi呢,在理发店里办公,也就你干得出来。刘令姿的语气里半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,倒像是占了天大便宜的沾沾自喜。等她俩气喘吁吁地把油汀搬上六楼,掏钥匙的时候刘令姿支支吾吾地说,曾可,我知道,你其实是想要个空调。曾可妮在她脑袋上一阵乱揉,直到她的颅顶头发被揉得毛毛躁躁,曾可妮说,你这个笨蛋,这就是我想要的。
曾可妮想要的不是油汀,也不是空调,她想要一个朝南的房间。
房间不仅要朝南,还要木地板,大衣橱,含独立卫生间。
最好房间里还有地暖,冬天可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,沐浴在阳光下挑选衣服。
理想是丰满的,现实是骨感的,曾可妮最后还是用了这个油汀。五十来平米的出租屋,油汀是最经济适用的选择。那个冬天比以往的都要冷,南方的冬意,能穿透所有的棉絮和禽类羽毛直入你的脉络里。天气是整日整日的阴雨,房间像海绵似的吸足水分,潮气浸透了墙身,使得床背后那堵墙面都能渗出水珠。等到了三月不再下雨,又变得格外干燥。洗漱的时候,曾可妮偶尔会发现手指上多了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开的小伤口,那些伤口平时并无异感,是温水将它们复苏,变成了一张张幼兽的嘴,时刻提醒着曾可妮,那些遍布生活琐碎的不如意。
刘令姿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要起床,花十多分钟走到公交站,再坐公交车到地铁站,如果在早餐摊停留上那么一会儿,很有可能赶不上那班车,她于是常常不吃早餐。曾可妮说过很多次要早起为她准备热腾的早饭,到最后都变成了一句空口言,她离不开被窝,就像她离不开刘令姿。在与清晨的战役里,她鲜少获得胜利。
这一天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,曾可妮从床上起来时,身边的人已早早地出门了。她简单地洗漱,换上工作制服,开始逐个联系手机里的客户。
“张太啊,之前你说想看江南大院那套房子,不知道今天有没有时间?”
“王先生啊,湖滨那块的学区房快售完了,不知道你考虑得怎么样,再晚可就来不及了。”
……
曾可妮觉得如果说话时能看见自己声带运动的样子,那么跟客户在一起的时候,她的声带一定像电话线一样螺旋式拧巴在一起,否则怎么能发出那样做作又谄媚的声音。入行两年她的脑中已学会自动生成一套万能公式的模版,即便是喝得断了片都能凭着口腔的肌肉记忆一字不差地说出来。
这次的房源离刘令姿单位只两个街区的距离,一块房地产开发的新楼盘,市中心的黄金地段,户型不大不小,配套精装修。每套房的客厅阳台都配了一块大大的落地窗,朝南,阳光落拓地洒进来,映得木地板上像是一片柔软的金色沙滩。要是能住在这连做梦都能笑醒吧,曾可妮的修辞变得丰富起来。
她下午带人去了这套楼盘的样板间。
眼前打扮精致的妇人约莫五十多岁,手上挎着一只抵得上曾可妮半年工资的名牌包,有钱人说什么话都轻飘飘的落不到地上。听完曾可妮天花乱坠的一通介绍,只是淡淡回了句。“晒晒被子倒蛮好的。”说完又回过头来打量曾可妮,眼里是比看落地窗更有兴趣的神情。“小姑娘结婚了吗?”
这句话将曾可妮拉扯出既定模版,“啊?”她讶异地回过神来,只得硬着头皮给予回答:“没,没有啊。”
“多少岁了?”
“二十七。”
“有没有男朋友?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见她面色局促,那妇人笑意更甚,接着说道:“这房子是买给我儿子的,三十多岁的人了,刚从国外回来,还单着呢。”她拉过曾可妮的手,很老练地攀谈起来:“我看你倒是蛮好的,长相身材是我儿子喜欢的类型,讲话也灵光,不像是那种心思很多的女孩,要么跟我儿子接触接触看看?”
看来不管家里有多阔,照样得为孩子的婚姻爱情操碎心。
曾可妮一时语塞,她想说我只是个卖房的可不是卖身的。可人家毕竟是好意,甚至可以说是看得起她,她终究没把自轻自贱的话说出口,咧着嘴尴尬地笑了。她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热情提出的即刻加她儿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