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村记忆我的青葱岁月

时间:2020-7-1 19:56:19 来源:声带麻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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黄村是丽水的一个小山村。39年前,我曾经在黄村教书。如今已经退休,总想旧地重游,却一直未能成行。思想之余,便写下了以下文字,作为纪念。

黄村这地方不大。从丽水城内坐半个钟头汽车,到一个叫彭头的地方下车,然后坐蚱蜢小舟过河,上岸便是黄泥墩村。没走几步,又坐木筏过渡,再上岸便呼哧呼哧爬坡。坡长约五六里,在一个高岗上打住。朝前一看,哇嗬,好深的一个山谷!谷底黑黝黝的一簇瓦屋,那就是黄村,我走上社会后工作的第一站。

在我的印象里,丽水的山村,地方大多没有缙云的大。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,心里便想:“就这么几户人家,也配是公社所在地吗?”这疑问当然是没有道理的。世界上许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,却并不妨碍它长期“配”下去。黄村的风光是不错的,清溪自远山而来,民居沿岸而筑,几株垂柳,绿丝婀娜,有学校,有供销社,有粮管所。学校分初中、小学两部,戴眼镜的女校长看什么都得凑到鼻子底下;一位L老师是造反派结合到公社革委会里去的代表,而他似乎不大爱揽事,除了上初中的几节课外,没事便摇头晃脑地拉一通京胡,丝竹本也是我的喜好,但我却没有去凑他的热闹;造反派中的C老师,矮墩墩的个子,当初中班主任,兼管财务;Z司令大约在搞什么专案,所以没有在学校上课,他夫人是民办老师,在磨石坑村小;其余还有几位,但我都印象模糊了。

我是因为参加“丽联总”(保守派)被流放到这里来的,所以便自顾上课。公社的一位半脱产干部,女的,也是保守派,经常来找我,以后发现我已经有女朋友,来的次数便逐渐减少了。于是我便感到孤独,孤独得专注于房间内墙脚的老鼠洞,看小老鼠在洞口探头探脑,然后设计陷井打它。有一个星期天,我溯清溪而上,去看望远在20里外的深坑的同学。深坑那地方比黄村还小,学校只有两位老师,一男一女,女的花姐似的,而我的同学却很拘谨,供销社,粮管所,什么都没有,夜里还点着煤油灯备课呢!

但不久我从黄村又被调到磨石坑了,因为Z司令的夫人要出来,便由我去替代她。

我深知自身所处的环境,所以没有说话。

那一日离开黄村,由磨石坑来的一位社员帮我挑着铺盖,他走在前面,我在后面默默跟着。

清溪汤汤,没有渡船,没有木筏。卷一卷裤腿,试着河水的深浅。河不深,但底下的石头很滑,一个趔趄,河水漫过了大腿跟,幸而我手持竹杖,才没有滑倒。

挑铺盖的社员回头看看,没有说话。

这是真正的大山,小学象一只蛤蟆蹲在井底。仰头看天,“井口”是由座座山峰切割成的一个多边形。学校后面有一户农家,只有一户。因为这里是大队的中心点,所以学校就是大队部,所属的各村庄分散在十几处山旮旯,大队干部通知开会得从早到晚奔走一整天。在这里,米是要从黄村买的,菜是要自己种的,饭是要自己烧的,柴是要自己砍的。砍柴并不难,学校的面前山逼仄逼仄,山上的歪脖子松树你就砍吧,其实便是不歪脖子也不要紧,学校的老师砍几根当柴烧,社员们不会有意见。一个上午就可以砍下一大堆,顺着柴道乒乒乓乓滑下山脚,然后从后面的农家借来斧头,劈哩啪啦劈开,就够我烧半年的了。

夜深人静时,我便吹笛子,在这里,这不啻为仙乐了,只可惜引不来凤凰。后面这户人家没有儿子,只有两个女儿,年龄在20岁上下,都没有读书,见到陌生人不肯说话,可见父母亲管教得很严。那一晚,来了一位后生,年纪估摸有二十七八岁,说是住在半山腰的另一个村庄,是被我的笛声引来的。他说他本是松阳人,说了招赘到后面的这户人家,却似乎又没有最后定局,所以便时时担心。看得出他极爱琴笛,每回来了都痴痴地听,还说晚上愿意陪伴我。但我婉言谢绝了。他每回来,都没有顺道去看他的岳丈母和未婚妻,这是山里人特有的拘谨吗?为此我也有些替他担心。

学校只有一个班,30多位学生,却一二三四五年级俱全。上这个年级的课,就让其余四个年级的同学做作业;课程也是交叉的,一二年级上语文课,三四五年级就上数学课;每节课的时间无法象通常学校那样安排为40分钟,因为每个年级讲一遍,少说也得一个多小时,所以一个上午大抵就上两节课。这使我想起了Z夫人的不容易,丈夫好不容易掌了权,来这么一点照顾不算过分。而且仔细想来,我的调动也不全是她的缘故,其中还有许多更加隐蔽的成分。比如说,我就不该自告奋勇去代初中那一节物理课,L京胡去开会,课程自有眼镜女校长安排,即使眼镜女校长不安排,C班主自会有办法,而我是小学老师,用得着去凑这个热闹吗?而且这课也上得忒成功,让一批男女学生对我敬佩起来,这就犯了大忌了,播下危机的种子了。也是天不佑我,一个学期以后又来了个师范生。这本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,偏偏C班主丧妻,而她那匀称的身材,白皙的皮肤,天然的卷发,惹得他夜里睡不着觉。我最先得到这个消息时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,以为C班主不过是癞蛤蟆的奢望而已。殊不知癞蛤蟆既然有了奢望,便总要作出许多努力,因为学校的老师编制就那么几个,有进就有出,于是我就被挤兑到磨石坑去了。

终于又有了欢乐的日子!

从丽水中学来了两位老师,不用说他们也是参加“丽联总”的,而且竟然还是我的缙云同乡,这就有了共同语言了。不管是否开会,总之到了星期六,吃罢午饭,我就急急往黄村赶,吃住都与他们合伙。夏夜,我们将课桌搬到天井,或者就睡在乒乓球桌。其中的丁老师是个奇人,那时的“胖子”是地主、资本家的专用词,而他与别人同样是每月27斤的定量大米,却要时时为肥胖发愁。他说他在家里,只要让他知道瓶里、罐里、橱里、柜里有什么食物,米炮糖、番莳片、萝卜条、菜干筋等等全不在乎,一张嘴巴就成了小钢磨,一天到晚不停地磨呀磨,食物未尽,决不卸驴。

他爱睡,也能睡,星星下的话语很多,但只要稍作停顿,呼噜声便随之而来。为了减肥,他每次回丽水城内,都是跑步前进。山道弯弯,挑粪的农民见了便道:“丁老师真好力气,给我挑一段路怎么样?”过了渡口,来到公路上,后面来了汽车,几个头颅挤出车窗连喊“加油!加油!”而末了却又扔下一句“吃饱了挣的!”如此他便只好避开行人了,而时急时缓,使他在体力上得到调节,40多里路程竟可以一口气到达。几个回合下来,他见到我,将蓝背心往上一捋,捏一把肚皮,手上便没有肉了。紧梆梆的“鼓”面,拍一拍,咚咚响:“看看,瘦了一大圈呐!”

丁老师从小在剧团学过司鼓。那是婺剧,锣鼓经花样百出,缙云的正月就靠它闹山村。你看他手上的两根鼓棰,在鼓面上形成两个扇面,鼓声便隆隆隆隆滚动起来,仿佛千军万马一齐从山间杀出。这大气势除了两军对垒的战争场面,便只有全民发动的大办农业和大炼钢铁了,所以由他负责导演的表演歌舞《农业学大寨》便在全县文艺汇演上一炮打响,并且被选拔参加丽水地区演出。那歌舞的内容是劈山造田,青年突击队长站在高岗上的一声吆喝是必须气壮山河的,但山里的孩子总是放不开声音,也许是过于拘谨,也许是三餐吃番莳粥,也许是声带没有发育完全,总之试了几次都不合要求。丁老师便自己登台示范,只听他一声“嗨唷——”那座窄小的会堂便仿佛被挣大了许多。这一声果真厉害,让几个原本在排练时总爱使小性子的姑娘都变得老实了。

但这样的场面,乐队只靠一笛一琴便嫌过于单薄了,于是丁老师提出增加一把唢呐。可从哪里去找这把唢呐呢?这时我便毛遂自荐,丁老师自然很高兴。其实我却从未演奏过唢呐,只是觉得这东西不过是横笛的竖吹罢了,所以便有这个自信,而且是丁老师的事,我怎么也得尽力。我将唢呐带回磨石坑练习。不就是一支《农业学大寨》吗?只一个星期,我就可以应付自如了。到正式演出时,更是滚瓜烂熟,每一个音符都可以跳动起来,嘀嘀哒哒,从山间蹦出,叮叮当当,合着钢钎的节拍,效果忒好。

我本来是希望演出结束后,能够回到黄村的。但是没有,我仍然只能留在磨石坑。我知道我在这个地方己经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了,于是便趁公办小学下放到大队办的机会,回到了缙云老家。后来丁老师他们也调回丽水城内,他在丽水市委党校任高级讲师,另一位在丽水师专当中文系主任。此为后话,按下不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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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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